弗斯

【群岛】04 身份转换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背拷在身前，躺在另外一个房间的床上。他迷迷糊糊的看到对面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起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王铎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杀了陈稳，一切发生的太快，像梦一般。他眼前又浮现出陈稳流着泪拿着指着他的样子还有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开枪时的温度，他身上被陈稳打的地方也在做痛，右边的袖口被卷起来，包着纱布，王铎非常想要否认现实，劝自己这是一场梦，但很明显，他的愿望破灭了。

王铎摸了摸脖子上之前有贴片的位置，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忍着身上的疼坐起来，打量这个房间，像是一个拘留室。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之前呆的监狱房间不同，这里的门是有遮挡的，甚至还有一面单向镜。

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中校走进来，他看起来就像无数军官那样，帽子下面的眼神不能看的很清楚，脸上棱角分明，肤色偏黑。作战服非常合身的包裹着身体，也陪着枪。他没有带姓名条也没有带臂章，他站在屋子中央，“王铎，大尉军衔”，他没有叫错名字，也没有叫编号“你在死斗中获胜，将正式转入群岛战俘营，有任何问题吗”

王铎低头看看之前贴数字的地方不见了，换成了他自己的姓名条。他心里升腾起一阵悲伤和难过，长久以来压制的感情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才22岁，16岁就上大学的他学业还算顺利，然而在进入研究生院学习的第二年，战争爆发，他也被迫参军。他的表兄弟表姐妹也都适龄加入了战争，在前线或者后方，但没有了联络不知生死，他剩下的近亲也在战争中的岗位上失去了生命，用满门忠烈来形容他们家绝不为过。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他和他的家人应该在毕业典礼上庆祝他的毕业，开启全新的生活。

可惜没有如果，陈稳死了，枪在他手里，子弹射入了陈稳的心脏，王铎也不打算给自己找什么借口，他坦然接受了亲手杀了陈稳这个事实。长久的家庭教育让他不会逃避任何事情，可一旦接受了这件事情，王铎感觉自己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在任何情况下杀了友军，都算是叛国。群岛战俘营的这种卑劣的行为王铎连恨和愤怒的念头都没有了，他只感到无尽的疲惫，别的战俘营又怎么样呢，他已经不是那个王铎了，再也回不去了。

在死斗中死掉的是战俘，活下去的是叛徒。

王铎心痛的喘不过气，他愧对整个家族。他感觉自己和逝去的家人的连接在缓缓消散，他们为了一个马上就要覆灭的国家献出生命，而王铎，站到了对立面。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王铎想。此时他突然特别想念和他差不多大的兄弟姐妹们，他们还在奋战吗，还是也进了不同的战俘营，他们还活着吗。

今天之前，王铎知道家人哪怕逝去了也与他同在，从枪响的一刻起，他是孤家寡人。

中校看王铎没有什么反应，便认为他默认了。两个士兵进来一左一右把他带出了房间，王铎极度的低落，当他到了战俘监狱入口的时候，要例行检查。

士兵命令王铎掏出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他这才发现，阵亡的队员的姓名条也回到了他的口袋，他直感觉那三个姓名条有些烫手，上面的名字仿佛有了审判之眼，灼灼的注视着他，让他不敢去看。

随后便是脱掉所有的衣物，甚至连包扎着伤口的纱布也被揭开，王铎双腿分开，双手分别按在墙上，检查了他身体上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感到屈辱，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出了陈稳的样子，他暗叹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睛，看着灰色的墙壁。士兵检查的动作不算粗暴但绝对算不上温柔，让他身上的伤疼起来，他下意识想躲被士兵制止了。

王铎又被带到了一个简易浴室里，士兵按着他把他头发剃成短寸，随后压力不小的水枪打在他身上，他蜷缩在角落里，身体贴到冰凉的地面，他在水流中突然鼻子一酸，泪水流出。他胡乱的摸了把脸，水枪终于停下，冷水刺激的他身体有些发白。

随后王铎赤着身子往前走，进了下一个房间，他身上的水已经风干。医生检查他有没有什么疾病传染病，顺便把他右臂的伤口重新包扎。王铎呆呆的看着医生的操作，下意识的配合，医生也愣了一下，他看了王铎一眼，看见的是一张憔悴的面庞。

漫长的过程终于要结束，王铎领到了灰色的囚服、鞋以及一点日用品，囚服也有些像没有口袋的军装，他穿上衣服，士兵递给他一个姓名条，他发现还是自己之前军装上的那个，他便把姓名条粘到胸口。他在几个士兵的注视下完成了这些，随后像正常入狱一样拍了照片。